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艺术家受世界推崇 不是因艺术而是因有名

2024-02-13 艺术市场

侯宝林先生晚年,名满天下。南开大学几位先生请他去讲话,气氛和悦。末了一位副校长不经意地来了句:“侯先生,您来一段儿。”据说侯先生当场拉下脸来:“对不起,我是来讲学的。”

世界尊重已成名的艺术家 并不尊重这个群体

侯先生一辈子,很重视尊严二字,甚至于过敏,不难理解。梨园行的大师,成了名之后,都有傲气,也是为这个。

汪曾祺先生写过京剧演员任致秋先生,写他新中国成立后,自觉翻身,觉得很受优待。艺人都有口气梗着,所以寻着扬眉吐气的,就总想一纵眉头,吼出来。

您会问了:艺人、艺术家,不是很受尊敬的吗?并非如此。

阎立本,画过《历代帝王图》,当过唐朝宰相,但因为会画画,受过大折辱。唐太宗与一群学士在春苑划船玩儿,看见好看的鸟儿,就让学士们歌咏,召阎立本来画画。阎立本一头大汗地跑来,趴在池旁边,调色作画,抬头看看座上宾客,难过极了。回去后对儿子说:千万别学画画!

,史上最伟大的作曲家之一,1703年的工资单上,被列为仆役。他写曲子、演奏,照例得穿着大公规定的仆人,跟仆人一起吃饭。一百年后,贝多芬为自己身为自由职业作曲家而自豪。因为在此之前,我们所知的伟大音乐家们,多少都带有贵族仆人或教会雇员的性质。

中国古代有句话:学而优则仕。事实是,早期的伟大文人,都是身为显贵,而后留名文化史。唐朝之前的书画名家,几乎没有平民出身,尤其是书法,简直是门阀贵族、朝廷贵臣的艺术。

您会说:一个人有了好艺术,一定会出头的,不会湮没于民间!这是句美好的祝愿,但事实并非如此。哪怕到了现如今,人人平等的观念至少也该深入人心了,世界推崇的艺术家们,依然不是因为他们的艺术,而是因为他们有名。

杰夫·昆斯早年搞过现当代艺术,没成功,只好去当证券经纪人。而立之年,他成了个成功的艺术家。直至今日,他成名前后的作品风格并未变化,所得反响却大不相同。《独立报》的记者如此说:“在这个艺术家不会被看做明星的时代,昆斯却花费了很多精力,通过雇用一个形象顾问来培养他的公众人物角色。”

有点残忍,但事实是,这个世界尊重已经成名的艺术家或已成经典的艺术家,并不尊重艺术家这个群体。


雷诺阿

少年时“蹭饭”经历是雷诺阿最快乐的时光

皮埃尔·奥古斯特·雷诺阿生于1841年,小莫奈一岁,七兄弟里排老六,老爸是个裁缝。三岁上,举家从利摩日搬来巴黎。十三岁,他就学会花里胡哨给人弄装饰,趁晚上去上课,学习素描和装饰艺术。十七岁那年,为了谋生,他已经开始为武器雕刻纹章、给扇子上色。因为做惯装饰,他对色彩极为敏感。

19世纪60年代初,他和莫奈在巴黎认识。两个穷孩子,都没正经上过学,专门忤逆老师,一见如故,臭味相投。加上另一个和雷诺阿同年、学医不成、三年前才开始学素描的巴齐耶,加上时不时来上上课的英国人、大莫奈一岁的西斯莱,这四个家伙聊艺术,赞美柯罗和库尔贝,结伴去画廊溜达,尤其研究风景画。

1875年3月,莫奈、雷诺阿、西斯莱、莫里索等人联手办了个拍卖会,共七十三幅作品,结果惨遭重创,其中有十件作品甚至卖了不到一百法郎——雪上加霜的是,雷诺阿父亲前一年还去世了。

那时节,评论家很讨厌雷诺阿的画风:他不喜欢学院派一切根植于素描的做法,坚持不肯勾线。然后是1876年,雷诺阿完成了印象派史上最著名的作品之一——《煎饼磨坊的舞会》。这幅乐观动人的画描述了欢乐的人群和节日的美丽,而最核心的部分则是:阳光落在回旋的人群身上时,节日服装的鲜艳色彩如何悦目混合。三十五岁了,他还跟个孩子似的爱热闹。

1879年,雷诺阿时来运转,他的《夏潘帝雅夫人和她的孩子们》,终于在沙龙中获得成功,而且他遇见了贵人:外交家兼银行家保罗·伯纳德。

两年后的1881年,雷诺阿去了阿尔及利亚,又去了意大利,遍访威尼斯、佛罗伦萨、罗马、那不勒斯、庞贝等地,加上结了婚,他的心情开始变了。1882年,雷诺阿为史上最伟大的歌剧作者瓦格纳画了像,开始出入上流社会。

与此同时,终于见识过拉斐尔的真迹后,雷诺阿承认自己错了,在他年过不惑的时候。于是,雷诺阿开始改变他大肆挥洒的笔法。五十岁之后,雷诺阿继续改变。早年喜欢厚涂层颜色、华丽肉感的他,现在喜欢上了薄涂层、细腻明丽的风格。自己画得开心就好了,管别人呢。

功成名就之后的雷诺阿对女儿说起自己二十啷当岁的年少时节时,姿态一如他终身秉持的乐乐呵呵。他说,每次有饭局,莫奈和雷诺阿两人就蹿上前去,疯狂地吃火鸡,往肚子里浇香贝坦红葡萄酒,把别人家存粮吃罢,才兴高采烈离去。“那是我人生里最快乐的时光!”

所谓成熟,大概就是:并不忌讳改变,不忌讳说自己错了,但也并不因为如今的自己成了大师,就文过饰非,为曾经的年少轻狂而后悔。

贫穷与疾病带走了妻子 也带走了莫奈的人物画历程

1865年之前,克劳德·莫奈是个穷酸的风景画家。他画人的经历,不过是少年时在故乡,收费二十法郎一幅,为人作漫画像。就在这年,他遇到了来自里昂、灰蓝眼睛的姑娘卡米耶·唐秀,小莫奈七岁,这年不过十八。

莫奈用四天的时间,以神速的笔触,完成了一幅231厘米长、151厘米宽的油画《卡米耶》,又名《着绿衣的女人》。1866年,这幅画被选入沙龙。这是莫奈第一次获得评论家大肆赞美的作品。也就是这年,莫奈完成了《花园里的女人们》。为了这幅255厘米长、250厘米宽的大画,莫奈经常和卡米耶坐在一起等候半天阳光。这是莫奈第一幅独立完成的、成型的大幅户外光影作品。

然而,他们的日子并不顺当。实际上,后来名闻世界的那拨印象派画家,这时候都是穷光蛋。1866年莫奈回故乡勒阿弗尔作画,一半也是为了躲避债主。1870年开春,莫奈三十岁,跟卡米耶正式成了亲。他们搬去了图鲁维,也就是布丹常画海景的度假胜地。莫奈在那里完成了《在图鲁维海滩上》。一年后,夫妻俩搬去了阿让特依。又一年后,莫奈完成了《阿让特依的罂粟》。

1875年春天,莫奈又穷到没法过日子了。这一年,卡米耶得了肺结核。莫奈一度可怜到“如果明晚付不出600法郎,我的一切会被拍卖”。他用一句话总结自己的处境:“身处贫穷,往往即是罪过。”

也就是在贫穷中,1875年,莫奈完成了著名的《持阳伞的女人》,全名是《散步,持阳伞的女人》。画中卡米耶撑阳伞被风吹起裙摆,身旁站着儿子让·莫奈,形容优雅,节奏轻快,是印象派史上乃至美术史上最经典的女性肖像之一。这幅画里,莫奈的技巧娴熟得令人感动:他的笔触自由挥洒,毫无学院派的细腻拘束之风,让全画从情景到笔触都有风飘云泻、一家郊游的欣快感。画里鲜活动人的情致,全是打热情的笔触和鲜活的颜色里来的。

但是肺结核与贫穷,还是将莫奈和卡米耶逼到了巴黎郊区的维特伊。1878年秋天开始,莫奈不敢离开维特伊了。那段时间,除了维特伊村,他别无可画。生活的窘迫,心情的抑郁,让他开始减少五彩斑斓的浓颜料。他开始更多用褐色和绿色这些廉价且易吸收光线的冷色调,让画面和他的心绪一样阴暗。

1879年9月5日,卡米耶死去,时年三十二岁。莫奈如此描述:那天,我发现自己珍爱的女人死了。于是,莫奈去找到了画笔和画板,看着相伴十四年、如今已经死去的心爱之人卡米耶,开始绘画。

《已去世的卡米耶在床上》与四年前的《散步,持阳伞的女人》,构成了美术史上最残忍的对比:当年的明媚阳光、流云浮动、芳草鲜美和裙摆飞扬,与此时的秋寒凄悲、青紫绿灰,其生也媚,其死也寂。

莫奈当时在想什么,只有他自己知道。他习惯了用画笔不带感情地记录眼前所见的一切,但在他所画妻子生与死的比照里,你仍能看出他的感情来。

卡米耶的到来开始了莫奈的人物画历程,而她的死去似乎带走了这一切。从卡米耶死去到莫奈以八十六岁高龄结束他不朽的生涯,足有四十七年,但克劳德·莫奈,几乎没再画过女人的五官。